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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是生命的影子,是个体经验的投射物,即使是虚构的文学,如果没有作家自己内心的真实,作品也不会有生命力。读散文时,这样的感受会更强烈,如散文集《鸟鸣唤醒的色彩》。
  这部作品以“我”游历观鸟的感受联想,将“我”的细末日常、家人朋友、凡俗生活、出尘之思、彼岸情怀都娓娓道来;将“我”对自然外物、文化传统、宗教情怀的感受思考也一一陈述;还对“我”进行了反观与再确认。作者在《鸟鸣唤醒的色彩》这个散文世界中,从自己与童年时代生长的环境开始了自我发现,故乡中的人物和世界的种种意象构成了一面自我的镜子,他从中辨认出了自己的形象,也让读者“看”到了一个真诚真实的他——滹沱河边上成长的刘勇。
  凭着这份真实,《鸟鸣唤醒的色彩》获2016-2018年度“赵树理文学奖”散文奖。“赵奖”给这部作品的评语是:对自我生命体验以及这种体验渗透的时代处境的书写,是对昔日生活的深情挽留,更是对其美学层面上的重新构造。作者以小说家的才华,突入散文领域,拓宽了散文的地平线。其人物形象栩栩如生,细节逼真感人,在飘逸中显出厚重。滹沱河也因作者的热爱,荡漾着精神意义上的奇光异彩。
  刘勇,原平人,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。出版有小说散文集《野兽身上的斑纹》、散文集《鸟鸣唤醒的色彩》。三十多篇作品发表于《散文选刋》《散文》《山西文学》《黄河》《都市》《小品文选刊》等。
  《鸟鸣唤醒的色彩》扉页中有刘勇的照片,五十多岁的年纪,笑得一脸纯真、坦荡无隐。拨通电话,他说自己在文学创作方面连个散兵游勇都算不上,分明就是一个逃兵!真是够坦率。这样说自己是因为刘勇曾经辍笔二十多年,“但是潜藏心底的文学梦在背离的迷乱中还时常浮起,言说的不畅往往破坏表达的快意,所以写作似乎仍是表达最宽泛最有效的方式”,于是,他又开始提笔书写。
  不知还有多少文字可写 这让我很紧张
  山西晚报:知道自己获得“赵树理文学奖”时是什么心情?
  刘勇:当然高兴,但这种快感犹如清风拂过,紧接着是更持久的焦虑和伤感。
  山西晚报:为什么焦虑和伤感?
  刘勇:这种焦虑和伤感倒不全是写作,也和人生相关。年龄大了,文不成武不就,爱好写作这么多年,晨夕理荒秽,草盛豆苗稀。这样吧,用几个成语酸一下。比如时不我待,比如秋后的蚂蚱,比如刘郎才尽,哈哈,够焦虑伤感的吧。
  山西晚报:获这个奖对您来说有什么意义?
  刘勇:意义?我一直对这个词充满怀疑。于我而言,获奖更多是一种提醒和警示。对于一个年近六十的人,时光犹如烛头,在摇曳的烛光中,不知还有多少文字可写。这让我很紧张。
  山西晚报:您觉得自己和“赵树理”之间还有怎样的联系?
  刘勇:赵树理至少是山西作家的鲁班爷,但他的作用不是用来供奉的!像我这种年龄的作家或多或少都传承着他的血脉,我当然也不例外。
  山西晚报:给读者简单介绍一下《鸟鸣唤醒的色彩》这部作品吧。
  刘勇:这本集子主要是以滹沱河和崞县城(今原平市崞阳镇)为背景的。我不擅长于叙情和说理,只是将记忆中的东西以描写的方式呈现出来。山川河流、鸡狗牛羊、风土人情、生活场景,当然主角是我熟悉的人。对家乡的热爱,对自然的尊崇和对亲情的怀念应该是这本书集中的主要内容吧。
  山西晚报:书中所选文章有四十多篇,都是什么时候写的?应该是有时间上的跨度,作品前后有差异吗?
  刘勇:其中《有个情人其实不错》《懒妻》《接近与背离》等五六篇是二十多年前写的,其余大部分是近四五年写的。这中间有大段的时间空白,肯定是有差异的,这种差异主要来自心态的变化。
  山西晚报:心态有了什么变化?
  刘勇:原平有个时光读书会,我后来的写作和书友们的激励有很大关系。我喜欢这个温暖而舒服的群体,因读书和写作大家聚在一起,生活因此有了节奏和动力。置身这个青年才俊群体,好有压力,我突然觉得手中的时间所剩无几,欢欢(方言:赶紧)看,欢欢写,把我急的,哈哈。
  从他们身上能看见自己 不写他们我还能写什么
  山西晚报:《鸟鸣唤醒的色彩》中反复出现了一种鸟,名为“河关关”,是它唤醒了您的色彩吗?“河关关”在您心目中是怎样的存在?
  刘勇:只算一个代表性意象吧,应该说是它和众鸟一起唤醒了我的情绪和记忆,没有飞鸟的天空还叫天空吗?河关关是我儿时就十分喜欢的鸟,它的叫声很好听。有机会来原平我带你去走河,河关关的鸣叫随处可听。
  山西晚报:“一声电力机车尖锐的嘶鸣正好划破天空,河关关伙同众鸟精心营造的寂静顿时支离破碎”,在这部散文集的许多文章里您说到了环保,为什么会屡屡提及这个问题?
  刘勇:傍河而生并非所有人有这个福分。大河断流,鸟鸣不闻,真不敢想象这样的末日。我和书友、摄影爱好者,沿着滹沱河水岸线多次走河,一个问题常在脑中盘旋,文明是不是反自然的?人类如何与自然和谐相处?这可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,一下说不清,不说它吧。
  山西晚报:那咱们来说说作品里的人物。姥娘、母亲、妻子、女儿、表姐、大舅、三舅,还有独居荒郊野外的二不楞和村里唱戏时点着马灯的二道老汉……这些人物都活生生地展现在您的笔下,作品里为什么收进这么多人物?
  刘勇:他们都是我熟悉的人,喜欢的人,在记忆中这些人是有温度、有声音,有气息的。这些人其实也是我自己,从他们身上能看见自己,不写他们还能写什么呢?写他们的过程也是自我发现、自我观照、自我反思的过程!
  山西晚报:能具体说说某个人物给您的影响吗?
  刘勇:我姥娘在这本集子偶尔提及,我最近有几个小说里都写到她。好像不到四十岁她就守寡,我是在姥娘身边长大的。我记得每个晚上油灯下姥娘纳鞋底的情景,针引麻线扎进去又抽出来,满屋都是晃动的影子。姥娘从不给姥爷上坟,有时心上憋屈,就独自到村口,寻一处没人的地方,呜呜咽咽,念念叨叨大半晌,哭痛快了,回家的路上和人说说笑笑,没事人一般。毫无疑问,姥娘是对我影响最大最深刻的人。
  山西晚报:您在作品中描绘了许多过去的生活场景,如泥火炉带来的温暖、拾煤渣的艰苦生活,还有过年时的民间习俗,如垒旺火和民间禁忌,都写得栩栩如生,这些记忆始终都在您的脑海中?您是不是对它们无限留恋?
  刘勇:当然,这些记忆都很温暖的,成为记忆中最明亮的部分。身处当时的境况中,也许会痛苦无奈,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无限美好,对于写作者来说这些是取之不尽的宝藏。人很大程度是靠记忆滋养的,没有记忆无异于行尸走肉,因为对往昔的留恋,人才有前行的勇气和力量。
  我的文字中有水气 这全是滹沱河滋润的
  山西晚报:书中还呈现了您的童年生活、读书经历和各种游历感悟,完全是您个人的展开式,坦荡无隐磊落得很,为什么要这样真实地呈现自己?
  刘勇:写作者必须诚实,这是我们应该坚守的道德底线。上大学时读卢梭的《忏悔录》,激动得一塌糊涂,自己就开始写日记忏悔,哈哈,你说那时有什么可忏悔的,无非是暗恋某个女生啦,一些身体变化啦,同学间的一些小过节啦,等等。现在想起来这种效仿真可笑,但忏悔的心理指向对我一生有很大影响。《鸟鸣唤醒的色彩》这部作品说不上坦荡磊落地呈现了我,我不想掩饰自己,我是展开了一些心灵深处的东西,但更真实的一些东西还是心有顾忌的。有时心里憋屈,又无处倾诉,文字便成了对象。竭力坦诚心中隐秘,但往往又吞吞吐吐,变得虚伪和作假。那份自由在高处,那点独立深藏于心,残缺的爱也只能在最初的花园。不能尽兴倾吐,常常破坏表达的快意,怪只能怪自己。
  山西晚报:弘一大师、梭罗这些名人,还有《诗经》,在您笔下都有另类的解读,这种不同的认识是怎样形成的?
  刘勇:在时光读书会,我们一直倡导私性体验和个性解读,要读出自己,反对人云亦云。中译出版社出版过读书会书友的一本《全民诗经之国风气象》就很好地体现了这一主张。弘一大师是我很喜欢的人物,他的宗教精神令人敬佩。现在好多所谓大师级僧人真不敢恭维。我特别喜欢《瓦尔登湖》,梭罗回归大自然的实验,力倡简约的生活态度,对我影响很大。
  山西晚报:《情结有情节》一文让人印象深刻,您对面条有情结,是因为儿时生病的母亲需要“特供食品”面条这个情节,因为这个原因,您一生对面条情有独钟。这样的情结太动人了,您还有其它情结吗?
  刘勇:哈,我想想,应该还有,也许另外的情结缺少情节,或者还和情节没有对接上。谢谢你提醒了我,或许今后还会写些这方面的小故事。
  山西晚报:滹沱河在这部作品里占有许多笔墨,您很爱这条河?
  刘勇:非常爱。闲暇总喜欢到河边走走,听鸟鸣破静,看浮云落水,滹沱河是我的一条忘忧河,或走走或坐坐,浮躁的心立刻会安宁沉寂下来。我最近写的一个系列短篇小说,都是以这条河为背景的。可以说没有这条河,我的写作会是另一种状态,文字会干燥僵硬,我自信的一点是我的文字中有水气,读起来可能湿润一点,这全是滹沱河滋润的。
  山西晚报:您希望这部作品带给读者什么样的感受?或者希望他们能从中看到些什么?
  刘勇:在后记中我写过几句话,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在制造文字垃圾,我不奢望读者会从中看到什么,选择一两篇,随便翻翻,某个人物、某个场景、某个细节能留在读者的记忆中,就足慰我心了。
  故土为我的写作提供了背景 事实上它们一直是主角
  山西晚报:最初对写作的爱好是源于什么?创作的初衷是什么?
  刘勇:源于对物质的渴望和尊严的获取。巴尔扎克在一家裁缝店一直欠账穿衣,而老板也从不要钱。后来巴尔扎克在小说中有过这样一段话:多亏了布伊松裁缝店,他制作了一套衣服,足能使人在各个沙龙里充分拌演皇家成员的角色。就这几行字,引动巴黎达官贵人蜂拥而至,布伊松的生意可想而知。巴尔扎克用文字这种特殊的货币,报答了这位聪明的裁缝。那时,我就想,呀呀呀,做作家多美,可以随便白穿衣服,哈哈。我一直觉得作家应该有尊严地写作,把基本生存生活打理好了,才能心无旁骛。如果像卡佛所描写的,把注意力消费在冰箱坏了是买还是修的深度纠结上,灵感会稍纵即逝。意识到文以载道和责任使命是后来的事了。
  山西晚报:为了“白穿衣服”写的第一篇作品是什么?
  刘勇:《中学生优秀作文》算不算(笑)。第一次变成铅字的就是我上中学时的一篇作文,发在了《中学生优秀作文》上。后来在省级刊物《火花》上发过一篇,能算最早的吧,记不清哪一年了。之后1992年到1994年在《山西文学》发过四篇短篇小说。
  山西晚报:这之后就停笔了吗?为什么会停止写作二十多年?又是什么原因让您再次拿起笔来书写?
  刘勇:我是一个庸俗的人,写了几年稍有起色,就觉得写作并不能解决生计问题和撑起人的尊严,反而成为常被人耻笑的“饥饿艺术家”。后来到一个乡镇担任主要领导,忙于工作,基本中断了写作,但忙绝不是理由,更多的是对文学的误解和背叛。所以我说自己在文学创作方面连个散兵游勇都算不上,分明就是一个逃兵。我这个逃兵现在归队,为时已晚,唯有加倍努力,归队也还是因为对文学的爱好还“藕断丝连”吧,就“重操旧业”了。
  山西晚报:多年后再创作是不容易做到的,而且您再创作后的作品还屡屡获奖,您辍笔二十多年,是有沉淀和积累的,对吗?
  刘勇:这些小收获和生活的沉淀积累肯定有关,但读书和思考才能激活和照亮生活。我过去读的书太少,现在挤出大量的时间读书。每本书都像金字塔的砖,十辈子也读不完。我读书从最顶端向下读,比如《尤利西斯》《追忆逝水年华》读了两册,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实在读不懂,但我不会放弃。
  山西晚报:您主要创作散文和小说,为什么钟情于这两种体裁?它们在您心目中是什么模样?
  刘勇:我在创作上也是个拐子,你不知道吧,我真有点拐,真的。我几乎没写过诗歌,也没写过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,散文和短篇小说也举步艰难。但我喜欢散文和短篇小说,可能源于这两种文体的精致和短小,不会浪费别人太多的时间。王祥夫先生说短篇小说像手榴弹,虽小甩出去会炸一大片。段崇轩老师说短篇小说是乐队的第一小提琴,这个比喻也很妙。我一直钟情于短篇小说,还因为自己驾驭不了大题材。
  山西晚报:“草屋、土墙、木门;小河、芳草、绿树;远山、明月、繁星。几声狗吠,几缕清风,几个牵牛荷锄的老妇老农,当然不乏光屁股红兜肚的孩童”,这是您笔下的老家崞县,您对老家有什么样的情感?它在您的文学创作中担任什么样的角色?
  刘勇:从感情上我一直以崞县人自居。对一个地域的文化认同是不自觉的,谁也不可能脱开自己的文化和语境。于我而言,故土的一切不仅为我的写作提供了背景,事实上它们一直是主角。
  山西晚报:文学界谁对您的影响比较大?这种影响在您的创作里有什么样的体现?
  刘勇:这可能有一长串名字,但打头的肯定是鲁迅。在早期的小说写作和后来的散文写作中,都有鲁迅的影子。具体怎么体现,我自己也说不清。
  山西晚报:工作与写作的时间怎样分配?接下来有什么创作打算?
  刘勇:写作当然只能在工作之余。今后散文小说两手抓,“两手都要硬”。正在写的一个系列小说,今年争取写完,择期出一本小说集。关于《诗经》也想出本散文集。目前就这点小目标。谢谢您的采访,我总觉得自己没这样的资格,随便聊聊,语不达意,请您和读者多多谅解(笑)。
  山西晚报:随便聊聊,才能在随便的平淡中聊出您的真意,感谢您接受采访(笑)。

山西晚报记者 白洁


(文章转自《山西晚报》,如需转载,请联系《山西晚报》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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